在我還沒有講「平凡」之前,我不知道你對這兩個字到底有什麼感動。你不見得感動,因為你從來都不會理「平凡」這樣的字眼。你們都理會什麼字眼?佛、菩薩、覺悟。你們看到這些字肅然起敬,對「平凡」二字卻不屑一顧。所以,我不知道你家發生什麼事,我不知道你什麼背景、來歷,我也不知道你人生的過程,但是我可以給你點出來:你內在不願意平凡,這是事實。平凡的人會受人家尊敬嗎?不一定;平凡的人,他的孩子會聽他的話嗎?不一定;平凡的人,別人會讚歎他嗎?不一定。你是可以活下去,只是你活得心不甘情不願。
我所講的平凡的人,是不管發生什麼,他可以心甘情願活下去。平凡不簡單,孔子的弟子顏回就是如此。其實每個人本來就很平凡,但你卻想盡辦法要把它甩掉,你還認為它是你的包袱、恥辱。你覺得:「我就是造業,才投胎投到這一家。」平凡,一般人做不到,因為一般人都是希望有所作為的心。有所作為的心,他的背後就是希望別人肯定、尊重和喝彩。但是,你都沒有察覺到,從緣起的角度,世間所有一切都不是你一個人可以完成的。不管你能力再怎麼好,縱使是佛出世,千佛也要來護持。
對於「平凡」的概念,假設你不能體悟,接下來糟糕了,你開始就會追逐。簡而言之,你有求的心不會止息。佛明明跟你講求不得苦,有求的心有什麼陷阱?有求的心,就是認為有一個東西可以讓他追求。他掉入一個陷阱:以為有得。如果我知道沒有一個東西可以讓我得,我有求的心不應該生起。
你要看到你內心的狀態,而不是要談一件事。你們問的事情,很多都是一件事,但是你沒有看到你內在運作的模式(我們估且稱之為習氣、業力),這一股力量不斷運作。如果你在追求哪一件事,就代表世界上所有東西都是可以追求的,所以你的心是永遠不能止息、不能平靜的。
接下來,有一個更嚴重的問題。世間的人,如果前面的人拚命追求,追求到最後,他得到一個答案:沒有,後面的人說不定會聽。就像我們成立一支考古隊,到陽明山挖寶。回來之後,我們說那裡實在沒有寶藏,說不定後面的人會止息挖寶的概念。然而,現在去追逐的人得到一個答案,他們誤以為還有一個東西可以得到,這是很糟糕的。舉個例子,單身比較好,還是有伴侶?一個人沒辦法獨處,所以他想追求有伴侶。但是當他從一個人變成兩個人的時候,他又開始懷念一個人。那你到底比較喜歡一個人還是兩個人?你領悟到了什麼?一個人的時候,你沒辦法安住;兩個人的時候,你也沒辦法安住。同理,沒有名的人想要追求名;出名之後,他又懷念沒有名的時候。你下課可以去吃豆花,但是劉德華不行。你們比較喜歡有名還是沒有名?你不要輕易說你比較喜歡沒有名,你這樣說太假了。沒有名的時候,你鬱鬱不得志;有名的時候,你會覺得被盛名所累。
以此類推,你告訴我,人生當中你喜歡什麼。你一定會察覺到,人生到底在幹嗎?我平常都這樣看我的人生。我講課並非脫口而出,而是我有深深地回顧自己:「我到底在幹嗎?」如果你跟我講你要那個東西,我說:「好,我給你。給你之後,你應該從此快樂似神仙。」但是,你找不到這樣的人。全部都給你,你也不快樂。
聞後思惟:你的心到底在追求什麼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