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洞宗傳到日本後,他們的修法是只管打坐:打坐就打坐,不需要任何方法。一般人一坐上蒲團,要麼念佛,要麼數息,要麼觀呼吸,要麼觀身體的無常變化,要麼觀身不淨。很多道場都這麼修。禪門不告訴你一個法門,禪門的參話頭及默照禪是宋朝之後的人發明的,《壇經》從來都沒有這種教法。六祖為他的師兄陳惠明開示時說:「屏息諸緣,勿生一念。」最主要是讓他的妄念止息,即我們常講的:「萬緣放下。」萬緣放不下,你要修行很難。妄念止息,但覺性並沒有斷滅。因為覺性存在,故六祖講:「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。」他就看到了,是覺性在看到。這個公案是一個最標準、明顯的六祖的教法。
在家裡坐著,你也當「屏息諸緣,勿生一念。」不要再想了,把你所有的法門都放下。但是,叫你不要想,你還是會亂想。那你完全不用理它、不用管它、不用害怕它,不用趕它走。不趕它走,它反而會走;趕它走,它越不走。你的心就是這種狀態,你越想讓心怎麼樣,它就越反彈給你看。你就坐著告訴自己萬緣放下就好,然後提起你的覺性。只要你知道正確的方法和道理,當你慢慢明白這個道理,你的內心會越來越輕鬆,你越輕鬆就越容易無為。
你當多看看六祖教陳惠明的公案,這樣修不用出力,也不需要刻意怎麼樣。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,也不要說你看到或聽到什麼,這都沒有意義,因為「凡所有相皆是虛幻。」但是,你要清清楚楚知道外面的聲音。很多人修行修到外面的聲音聽不到,身體不見了,以為那是功夫,那是錯的。
我講任何名詞,你聽得越多,你的腦袋就會生起我的名詞:「師父說坐是為了見性。」你起這個念頭就是妄念。你坐的時候起很多正確的想法也是妄念。你聽課聽完就好了,不要一天到晚念頭一直生,不管你繞的是什麼念頭,是惡念、善念還是經中的文字,那都是妄念。你的潛意識一定會抓著它。
你要徹徹底底放下,這些念頭不需要起。但是人就是害怕不起念頭,害怕無依無靠,所以你會找個依靠。在家裡坐著,你會覺得很空虛、很不耐煩,你會抓報紙起來看,你靠那個報紙;你認為看報紙是懶惰,還是看《壇經》好,那也是靠;《壇經》看累了,看一會電視,那也是靠;電視看完,打電話也是靠。打完很累,去睡覺也是靠;睡覺完一會東西也是靠;接著出去散步,那也是靠……你的內在很怕沒有依靠。有人開車,有人超車時,他半開玩笑地罵:「你是趕去投胎嗎?」其實這句話是真話,每一個凡夫只要是死後的那一剎那都會趕去投胎,難怪大家會六道輪迴。假如你投胎的念頭不生起,我看你怎麼投胎?你說:「那樣完蛋了,會變成孤魂野鬼。」孤魂野鬼也是投胎,因為是鬼道。所以教你止息、無心。
覺性不滅,《壇經》最重要的修行為「無念為宗」,即沒有妄念、邪念。無妄念即淨念,無邪念即正念。妄念不生,正念不滅。正念和覺性名詞不同,意思是一樣的。「無念念即正,有念念即邪。」「正念」即清凈的念,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。念念清凈即覺性,請保留覺性的作用。性是本體,覺即是其作用。
六祖教陳惠明的修法最輕鬆。你修起來不輕鬆,因為你的妄念讓你不輕鬆,想久了你會很累、很煩,因為你希望妄念不生,你的潛意識想要把它趕走,你又掉入一個陷阱了。你不用趕它,因為它本來就是虛幻的,不要感覺到困擾就好。就像你有情緒,只要情緒不困擾你,又何妨?你們一有情緒就被困擾,所以才有人得憂鬱症,就是揮之不去,變成一種病狀。有煩惱,但煩惱不影響我,那個煩惱就不叫煩惱,而是菩提,故煩惱即菩提。
你聽我講好像很輕鬆,你回去做,常常被它打敗。但是,沒有戰勝、戰敗這回事。本來就沒有煩惱,本來就沒有菩提;本來就沒有迷,本來就沒有悟;本來沒有凡夫,也沒有成佛;本來就沒有生死,本來就沒有涅槃。本來的本來就沒有,這樣才能透徹。
你的內在當徹徹底底不想怎麼樣,你要真正死心,讓妄心甘願死去。打得妄想死,你的法身才會活起來。你回去做做看,不懂,又看看,再繼續做做看。不會做時不要起煩躁、急躁,你若起煩躁、急躁,就提起:「本來就沒有煩惱,本來就沒有菩提。」或生起:「我本來就是佛,我不要急著成佛。」如此下去,你自然能「邪迷不生」。
聞後思惟:如何讓妄心徹底死去?